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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七岁我好累”

【瓶邪】人间很值得(短篇,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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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很值得》

“生命的开头并不尽善尽美,甚至充满苦难,未来的结局仍然未完待续。但能够在命运中途遇见某一人,人间就足够值得。”

 

01

吴邪是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这个闷油瓶的。

 

小孩儿看着7、8岁,挺白净,抱着膝盖坐在纸箱板上,身上的衣服虽然脏了破了,但还算齐整,像是好人家的孩子,但眼神有点阴,绷着脸盯着人看时让吴邪想到了家里的大狗戒备时候的样子,仿佛会突然扑上来扯下你一大块血肉。

 

吴邪想了想,从袋子里抓了两颗糖出来,扔到小孩儿的纸箱板上。糖是按斤称的廉价杂糖,水果汽水牛奶巧克力味的各种都混在一起。小孩儿把糖攥在手里,剥开糖纸含在嘴里,脸上鼓起一块,眼睛还盯着吴邪看。吴邪跟他对视了会儿,新奇劲过去了,就转身走了。

 

后来几天,吴邪发现这个小流浪汉在他每天走过的小巷子里定居了,就跟发现家附近多了一条流浪狗一样,起初觉得挺有趣,然后逐渐无感。

 

一周后,吴邪走到家里楼下,发现小孩儿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那天是他生日,他买了面条和大排,还有一块巴掌大的鲜奶蛋糕,一路上挤着公交回来,鲜奶很可能已经不那么美丽了。他急着回家,但还是尽量耐心地弯着腰问小孩,怎么了?为什么跟着我?

 

我痛。小孩低着头,额前头发太长,盖住了眼睛,声音很轻很低,没有一点之前的凶相,现在像是受了伤、向人类示弱的猫。

 

十分钟后,一条大狗坐在地板上乱摆尾巴,把湿漉漉的鼻子往客人身上凑。小孩儿坐在吴邪家的小餐桌边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对这个又乱又旧小房子没有一点应有的好奇。

 

大排是来不及烧的了,吴邪从厨房里端出来了自己的生日面,煎了两个蛋,调了汤,分了小半碗给他,又给了他半块奶油蛋糕,让他快吃,吃好了就去医院。

 

吴邪问他有没有名字,小孩想了会儿说,我叫张起灵。

 

这一天吴邪十八岁,张起灵十岁。

 

02

医生拉开张起灵衣服的时候吴邪被一片一片的淤青惊得倒抽了口凉气。

 

难怪小孩会拉着自己喊疼。

 

诊断的结果是多处软组织挫伤,还好没有伤到内脏骨头。医生大概把吴邪当作小孩的家里人了,皱着眉头一边开药单,一边颇为严厉地责备了他两句,吴邪不好作解释,低着头答应,像是面对着班主任的家长。

 

走的时候吴邪拉了拉张起灵,他站着不动。我痛。声音还是低低软软的。吴邪叹口气,就蹲下去,把他抱起来,他轻得像是骨骼中空的鸟。但鸟总会有落脚的枝。

 

张起灵从善如流地用手臂抱住他的脖子,眼睛黑亮亮的,像是讨到了糖。

 

吴邪捡了个不爱说话的闷油瓶,活脱脱就是个小哑巴。

 

03

吴邪住的老房子是爷爷的房子,养的狗也是爷爷留给他的。但爷爷并不是亲生的,换句话说,吴邪是被爷爷捡回家的。

 

爷爷很早就告诉他,有天早上他到公园遛狗,狗尽冲着一个方向跑,他拽都拽不住,一拽狗就叫。跟着狗过去看,有个小孩儿被放在河边上的长椅上,饿得哭都哭不动。襁褓里头夹了张纸,字迹潦草地写着“吴邪”。

 

爷爷就寻思了一下,自己老伴很早就去了,一对儿女因着各种缘由都没了音讯,如果自己有个小孙子,也该这么大了。于是他就把吴邪掂在手里,牵着狗回家去了。

 

他比张起灵命好,从小有人疼着,虽然没什么钱,起码没遭受过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苦。

 

可他现在才十八岁,跟爷爷似的捡了个孩子带回来,爷爷泉下有知,会不会觉得好笑?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才十八岁,刚念大学,没有固定收入,爷爷留给他的储蓄也不多,他读书的同时要打工,才能养活自己,但在手头不宽裕的情况下还要再多养活一个十岁的小孩。生活会很难。

 

但捡都捡回来了,不可能再扔出去吧,何况这小孩还伤得挺重,挺可怜的。

 

吴邪决定等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04

吴邪翻箱倒柜找出了小时候的旧衣服,把张起灵按在浴室里洗了个干净,帮他换上衣服,张起灵就算是这个家里的小孩了。

 

张起灵挺好养,给什么吃什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但还是不爱说话不爱笑。吴邪猜想是他小时候的经历造就的。

 

吴邪白天去学校上课,下午上完课就去做家教,晚上八点多到家做晚饭,张起灵和他的狗一起在门口迎接他。家里有个人的感觉实在真是不差。

 

张起灵本来是不会做饭的,没有人教过他。吴邪做饭的时候有意让他在边上看着,过了段时间学会了,一板一眼切菜炒菜的小模样有趣极了,吴邪在旁边看着能笑出来,张起灵无辜地看吴邪,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春天的时候捡到张起灵,到了暑假的时候终于帮他搞定了户口,秋天的时候带他去家旁边的公立小学报道,读三年级。

 

他以前应该在学校读过书,简单的都会,而且很聪明,吴邪趁着暑假稍微帮他补了补,他该会的都会了。

 

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吴邪也小心打探过张起灵以前的事情。张起灵说是自己逃出来的,混上火车就到了杭州。至于从哪里过来的,为什么要逃出来,都记不清楚了。

 

吴邪不多想,认可了小孩的说法。反正以前不那么重要了,而以后的路还长得很。

 

05

过了段两三年,吴邪把客厅里的旧沙发换成沙发床,让张起灵睡客厅里头,想着委屈他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间房子的布局就是一室一厅的,太局促了,腾不出地方给张起灵做独立的卧室。

 

他算了存款,去中介咨询了小房子的市场价,又比照了附近最便宜的二手房的首付,面对天大的沟壑也只能苦笑。

 

吴邪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在嘴里叼着。一开始抽烟是为了提神,但现在多多少少带点瘾了。

 

06

张起灵偶尔会噩梦,梦到的都是以前的事。但以前的事儿他是真的记不得了,只有在噩梦里才有个模糊的印象。

 

以前他噩梦惊醒的时候,吴邪还能半梦半醒地拍他两下聊做安抚,现在不行了。张起灵再次在沙发床上惊醒时纠结了一下,认为现在的自己有权力耍一耍有人疼的小孩儿的娇惯,就抱着枕头被子去敲吴邪房间的门,吴邪能怎么办,当然只能放小孩进来睡觉了。

 

吴邪大概明白他的噩梦的源头,也实际很喜欢张起灵黏他,因此格外纵容他。他躺在吴邪身边睡觉的时候都能闻得到好像刻进吴邪骨子里,腌入皮肉里的烟草味。意外的安心。

 

他隐隐约约地感受的到吴邪的焦虑,心知无外乎是钱和生活的问题。细究根本,吴邪烦恼的钱的问题是他带来的。张起灵渴望长大,无比渴望长大,那样就可以和吴邪一样工作,可以让吴邪更轻松一点了。

 

在吴邪抽烟抽得最厉害的时候,张起灵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反正都是自己引起的,只要自己出走,离开吴邪,吴邪就不用再如此辛苦了。他可能会难过一阵子,但自己已经比几年前强多了,即便离家出走,也不会沦落到以前的地步。他可以在外面独自熬到长大,长大了,有钱了,再回来找吴邪。

 

好在这个想法最终没有实现,因为吴邪的狗比张起灵先一步地出走了。

 

07

吴邪的狗子丢在一个雨天。

 

张起灵和平常一样放学回家,并且饥肠辘辘,但吴邪不在家,也没有准备好晚饭。张起灵想着他可能出去遛狗了,就先开始准备晚饭。做完晚饭,热过了两遍,期间完成了回家作业,吴邪依然没有回来。他意识到事情不对。

 

打了吴邪电话,吴邪说话的气息非常不稳,听的出来是在外边,背景杂音里的雨声很响。吴邪让他先吃晚饭,吃完复习功课,或者洗漱睡觉,不用等他。

 

张起灵非常冷静地问,是不是狗走丢了。他知道通灵性的老狗通常不愿意死在家里头,会在日子到来前离家,给自己找好安身之处。

 

吴邪答道,“是的,不过你不要管,好好准备期末,我再找找,马上就回来。”

 

吴邪到家的时候张起灵撑着伞等在家的那条巷子外头,穿着校服的男孩在昏暗的灯光下站成了清清瘦瘦的一条。

 

他们到家后,吴邪洗了个澡,换掉湿衣服,张起灵又热了一遍饭菜,端上桌,两个人沉默地吃饭。吃完了,张起灵又把盘子端去洗。

 

吴邪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眼眶有点红,说,“要没有你,我就彻底是条孤家寡人了。”

 

张起灵喉头哽住,他想安慰吴邪,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十岁前没人教过他,十岁后他也没有学会。除了吴邪,没有需要他安慰的人,不巧,吴邪看起来总是强大的,并不很需要一个小孩子的安慰。

 

他清了清嗓子才发得出声,“嗯,我一直在的。我也只有你,吴邪。”

 

他唾弃之前想着逃避的自己,吴邪都从来没有想过放弃生活,放弃他,他有什么资格抛弃吴邪,让他伤心?他要好好地长大,在吴邪眼皮子底下长成像吴邪这么好的大人。

 

他要陪着吴邪,就算吴邪赶他他都不会走的。

 

08

有一天,他们迎来了某个喜闻乐见的重要转折。

 

城市规划把这一片靠近市中心的老居住区划成了商业区,计划要造商场、盖高楼,成为地标性建筑。他们将被从这一片灰暗的小巷里迁出去了。

 

吴邪欣然接受了政府给出的丰厚回报,带着张起灵迁出拥挤沉闷的筒子楼。

 

这一年吴邪刚参加工作,他相信这是一个很好的转折,他们的生活正往好的那个方向转去。

 

要说吴邪长那么大,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那类人。比方说,他小时候认真学习数学,没有多大进步,成绩始终是不好不坏的中上游,而一直被忽视的文科倒成了他的长处。高中时候写的作文被老师选中,帮他去投稿,刊登在当地的一份晚报上,拿了三块钱的稿费,他爷爷高兴了好一阵,至今那份报纸还和其他遗物放在一起。

 

又比如,他工作一年,朝九晚五,在岗位上的表现并不很突出,反而在一直被当作副业赚外快的摄影上取得了些小小的成就。

 

吴邪拿到了政府拆迁补贴的一套房子和一笔钱,问了张起灵意见——没意见,他就辞了在职的工作,拿出拆迁补贴款,在新家附近的大学门口盘下了一家快开不下去的古书店。装潢了店面,古书照卖,新书也卖,另收集毕业学生的二手书,低价转卖给新生,生意竟然还不错。

 

开了书店以后,他拍照的时间更多了,逐渐开始有杂志社向他约稿,两边生意都挺好。

 

09

张起灵已经不做噩梦了,也不会跑去和吴邪挤一张床了。

 

他的噩梦是由吴邪根治的。

 

他在梦里逐渐找到了记忆里遗失的大段童年。

 

他们喜欢安静的小孩,即便受了惩罚折磨也不会哭闹的小孩,他们认为这是某种优秀品格,所以他们为了锻炼他的这种品格,鞭笞他的身体。他可以哭,但要哭得好看,如果嚎啕大哭,涕泪纵横的话,就会遭到更多的、无穷尽的惩罚。

 

张起灵推测,他们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或许是亲生父母把自己交到他们手上的,因为那户人家条件很好,除了责罚,没有在吃喝用度上虐待过他。

 

十几年前,一个漂亮的男婴应该值不少钱。张起灵不无刻薄地推测。

 

他又推测,自己曾精心策划了出逃,路上经历了什么意外,或许磕到了脑子,把那段不美好的回忆忘得干净,但总之成功了,浑浑噩噩地到了杭州,浑浑噩噩地遇到了吴邪,成功地开始了真正的人生。

 

张起灵并没有跟吴邪提过他恢复的记忆,他宁愿把这当作一个漫长的噩梦。

 

吴邪的出现彻底根治了噩梦。

 

10

张起灵开始夜跑。吴邪想跟着一起锻炼,但张起灵跑得很快,吴邪跟不上。

 

张起灵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刷题,本来话少,现在更加惜字如金。吴邪对张起灵说一句话,往往只能得到几个字的珍贵回答。嗯,好,不要,算了,谢谢。

 

吴邪把这归因于神秘莫测的青春期和叛逆,再加上好学生的学业压力。

 

张起灵明知不是这样。他是故意想避开吴邪。

 

他如今不敢细看吴邪过长的睫毛,不敢看吴邪时常微笑的嘴角,以及消瘦的下巴,连着纤长的脖子,还有明显突出的喉结。

 

这样的情况大约是从某天早晨开始的。

 

11

那天是周末,张起灵难得起的比平时晚,他去洗漱时吴邪正占着洗手间,小半张脸在泡沫里,用安全剃须刀小心翼翼地刮胡子。

 

张起灵在旁边看着。最近他的上唇开始长出柔软的带色素的毛发,他还没有学会怎么处理。

 

吴邪本来不是胡子茂密的人,平时很快能搞定,但他发现张起灵在观察他剃胡子,就放慢了速度演示。

 

“看好了,先要温水洗脸,再抹一点点刮胡膏,然后像这样拿剃须刀,按照这个角度,从上到下地刮过去,这样不容易割伤。或者像这样从下到上地刮,这样刮得比较干净,但要小心受伤……”

 

张起灵学得很快,他的注意力并不完全集中在吴邪拿着剃须刀的手上,他看到的是吴邪的嘴唇、下巴,在他的动作下从白色蓬松的泡沫里浮现出来,都有着干净清爽的的线条。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这样琢磨过一个人的外貌。年纪小的时候反而更能透过现象直抵本质,看人不看貌而看相。例如,隔壁楼里的漂亮阿姨,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门,但小孩儿偏能感受到她的刻薄,不愿跟她走进。反而开杂货铺子的老奶奶,让人看着亲切,愿意围着她讨糖吃。因而,相由心生确实有道理。

 

他认为吴邪好看,是因为吴邪把他带回家,给他吃喝,给他庇护,会在他噩梦的时候安慰他,是因为吴邪是个很善良的人,给人的感觉是温和的,多数情况是让人舒服的,相由心生,因此他觉得吴邪好看,不过只是一个概念模糊的好看。

 

但就脸而论,初具审美的张起灵平心而论,吴邪长得很好。从嘴唇下巴,联系到睫毛和鼻梁,颈项和喉结,这些意象组合在一起真是无可挑剔。

 

张起灵挤到水池旁边,开了凉水泼脸,重重喘过一口气来,觉得自己正常多了。抬头时正对上镜子里吴邪惊讶的目光,想不明白张起灵为什么突然等不及了要挤着他洗脸。

 

吴邪洗脸时沾湿了额发,脸上的泡沫还没有完全冲干净,张起灵鬼使神差的用手把他脸上残留的泡沫揩下来,触感是温热的。

 

张起灵又觉得自己不正常了。

 

12

与胡子一起茂盛生长的是年轻人的精力。

 

张起灵夜跑跑到脱力,希望汗水能消耗掉所有多余精力,让幻想放过他的大脑,不要再让关于吴邪的美好意象占据他的思想了。

 

高三并不那么兵荒马乱。他感谢高三,繁重的课业榨干了他的胡思乱想,他宁愿像机械那样不知疲倦地刷卷子,也不愿意直视自己对吴邪的可怕幻想。

 

十岁以后,吴邪就是他最重要的人。亲人、朋友、师长……以及如今的爱慕的对象。

 

这是不可饶恕的,吴邪知道了或许会赶走他。张起灵对此有着清醒到绝望的认识。

 

13

张起灵抱着各种心思和目的考上了心理学专业。有一天他把自己的某篇论文拿给吴邪看,研究的是同性恋群体。

 

他非常平静地告诉吴邪他不喜欢女人。这是他计划的第一步,他计划着逐渐和盘托出,温水煮青蛙那样地让吴邪接受。

 

吴邪从来没有思考过同性,摄影师的圈子里有的人是,难得的聚会饭局会带着不重样的对象。偶尔也会有大学里的男生在书店陈旧拥挤的书架间偷偷牵手。他们以为没有人发现,但其实被吴邪瞟到过一眼,只不过马上走开装作没看见而已。

 

“哦……哦。”吴邪实在反应不过来,傻傻追问道,“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张起灵回答得干脆。“我喜欢男人,你要不要打断我的腿?我不跑。”

 

“不是……你这个,还改的过来吗?”吴邪艰难地发声问。他回想从小张起灵很让人省心,原来不省心的在这儿等着呢。

 

“不能了。”张起灵看了眼吴邪脸色,低下头说,“对不起,吴邪。”

 

“会不会很乱,很危险?”吴邪想到被同行带着去聚会的男孩子,也都跟张起灵差不多大,水灵灵嫩生生的。

 

“我有喜欢的人,已经挺久了,不会乱来的。”

 

“但这……好吧,真的改不过来?你有没有试着改过?”

 

“对不起,吴邪。对不起。”

 

14

反正早晚要告诉吴邪的。这是张起灵的计划,只要吴邪没有结婚生子,他的计划就不会终止。他想了很久,最终并不甘心只以家人的身份在吴邪身边。

 

但是吴邪是傻子吗?吴邪当然不是傻子,毕竟这么多年,学生时代也懵懵懂懂地交过女朋友,虽然现在没心思恋爱结婚,但他很清楚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小心翼翼,略带慌张,偶尔撞进他的眼神里,都是厚重得化不开的仰慕。

 

从前他以为是张起灵因为童年经历而格外敏感,又带着少年人不足为外人道的的烦恼,心思难以捉摸,但过了一天,等他从张起灵出柜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回想起张起灵的言语举动,隐约的猜想——即可靠的事实,摆在他的眼前,让他浑身上下跳出了鸡皮疙瘩。

 

张起灵自以为完美掩饰的喜欢在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最终无处遁形,计划在第一步就彻底崩盘。

 

15

“你问我同性是怎样的?哦,有人将它上升至比儿童拐卖、家庭暴力等更加严重的社会问题,对此深痛恶绝,对着并不经常出现在自身生活中的这么一小群人喊打喊杀,想着把他们送入精神病院,送入戒管所,把他们逼向绝处,剔除异己的决心可彰。但其实这是不对的。”

 

“所以呢?”

 

吴邪坐在一家略显奇怪的酒吧里,那位摄影前辈侃侃而谈。酒吧里少见女性,倒有各种款型的男人。

 

“你看这里,热热闹闹的,但你看每个人,其实都孤独的要死。就算是男女感情,中间还夹着身份地位、财富名利、家庭关系等等问题,最终找个喜欢的人陪着终老都很难,何况同性?相同取向的人本来就少,而且要面临比男女感情多得多的问题,找个喜欢的是太难了。你觉得这里面很乱,其实是他们放弃了,反正找不着喜欢的,不如把一片真心藏藏好,且行且珍惜地快活去。”

 

“是吗?原来是这样。”

 

“小吴是不是被人骚扰了?这种情况你就要态度强硬地拒绝。大多数就明白了,不会再纠缠你,去找别人了。”

 

“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那,这个……还能改的过来吗?”

 

“大多数是天生的,除非碰到个特别喜欢的,把自己掰弯。天生的改不了,后者可能改过来,但也很漫长很痛苦,像挫骨疗伤,以后可能对别的感情就提不起劲儿了。你懂吧?”

 

16

“我最近去了解了一下这种事情。”吴邪开口,声音语气都跟平时不大一样了。“按照你的说法,那个人没有回应你是吧?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其实早就察觉了,只是不愿意回应你呢?”吴邪停顿,看张起灵的反应——没有反应,就接着说:“或许他只想和你保持当下的关系,不愿意说破了伤害你呢?我觉得取向这件事本来没有什么对错,都是成年人了,张起灵你自己再考虑一下值不值得,好不好?”

 

这是他这段时间想出来最委婉的说辞了,连句中停顿语气基本都是在腹稿中安排好的。

 

张起灵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艰涩道:“我明白了。对不起,吴邪。”

 

吴邪想他是听进去了,刚舒了口气,心里仍然觉得压抑得难受,说:“你不用对不起我,其实这事儿也没什么对错……”就听见张起灵抬起头,对他说:“吴邪,我不想和你保持现在的关系,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希望以爱人的身份自居,成为可以让你依靠的人。你明白吗?”

 

会很痛苦……会像挫骨疗伤……实际上孤独的要死……碰到特别喜欢的太难了……几天来的信息在脑子里炸开,把吴邪撑得头昏脑涨,偏偏张起灵接着说,“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吴邪,你不能剥夺我说出来的权力,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够了够了,”吴邪恨不得封住他的嘴,头痛道,“别说了。这件事我当你是不懂事、瞎说的,就算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总算被拒绝了。吴邪接受他的微小可能性是一线渺茫的希望,他被这细丝一样的希望不上不下地吊了好久,如今细丝忽然断了,他一下跌下来,竟然奇异地产生了终于表露心声的踏实感。

 

反正就算吴邪赶他走,他也不会走的。不管怎么样,他都要陪着吴邪。

 

17

吴邪挺愁的,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小朋友对他产生了非分之想,并且锲而不舍。

 

周末有一部新电影……附近新开了家烤肉店,这个礼拜打折……同学送了我两张摄影展的票,是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吗……

 

吴邪看了电影吃了饭,终于在张起灵拿出票的时候灵光一闪,好笑又好气地问他:“你这算什么?要约会别找我。”

 

“我没有和你约会,我在追你,吴邪。”张起灵发现被识破,相当坦然地看着吴邪说,“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什么机会不机会的,现在知道征求同意了,你喜欢我之前怎么不征求一下个人意见?现在我不同意还有用吗?”吴邪气极冷笑,避开了他的问题。

 

不过他们还是看完了摄影展,并且吃了第二份半价的冰激凌。

 

张起灵姑且将这看作是默许。

 

18

吴邪清楚这是默许,也是纵容。但是能怎么办呢?小孩是他带大的,没有打过骂过,前一段时间说完了最重的话,但小孩依然不思悔改。

 

如果那个对象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态度强硬地拒绝他,打击他,让他以后对一切感情都敬而远之,自己能容忍吗?吴邪扪心自问。当然不能了,他甚至不愿意想象张起灵对某个陌生人示好,而后被辜负。

 

所以他怎么狠得下心拒绝张起灵?亲情在不知不觉中发酵成为爱情,他没有认清,也不愿意面对。张起灵的事逼着他去看,他现在看清了,自然也要坦然接受。

 

一辈子是很快的,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痛苦地度过,也不想让张起灵痛苦。

 

19

他们一起逛了一两次展子,看了三四部电影,吃了五六家不同的餐厅。

 

之后的一天他们凑热闹去看灯,人挤着人,就变得没什么好看了,吴邪想拍照都施展不开,镜头里尽是乌压压的人头。张起灵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来,挑了条人少的地方看。

 

但实际上,张起灵心思已经不在灯上了。他看到月亮,看到树影,看到二四六七种不同样式的灯,但注意力还是不可避免地回到吴邪身上。

 

刚刚在人群中,两个人拉着手并不奇怪,但现在人流少了,吴邪依然没有放开张起灵。张起灵让吴邪确信自己学会安全过马路以后就很少被这么牵着了,如今触感还是熟悉的。吴邪拉着他完全是大人牵小孩的方式,手虚虚地握在他的手腕上,食指正搭在突出的腕骨上,热量渗透进皮肤引得心情激荡。

 

张起灵尽量把注意力放到月亮上树上灯上,试图让自己不要那么僵硬,但总是很快失败。他终于轻轻动了动腕骨挣开吴邪的手,趁着他还没注意到,将五指准确地插入了他放松舒展的指缝中,控制着力道扣了起来。

 

吴邪注意到他的动作,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他,好在没有挣开,依然虚虚地把手笼着。

 

看完一两场展子三四部电影,吃完五六顿饭大概一共七八个周末以后,吴邪终于拉住了张起灵的手,一切终于奔着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

 

20

生命的开头并不尽善尽美,甚至充满苦难,而未来的结局仍然未完待续。但能够在命运的中途遇见某个人,人间就足够值得。

 

张起灵把两人相交的手举到唇边,触碰吴邪的指节,然后攥紧了不让吴邪挣脱,单纯觉得月是圆的灯是亮的,一切都是好的。

 

<<<<<(Happy ending)

 

感谢所有看完了的朋友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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